But no one come.【银土】
今天是第六十八天。
他撑不下去了,已经到极限了。他已经被困在这里第六十八天了,没有任何出路,除了一些零食和水以外,这里什么都没有。
他被困在了一个洞穴里,是从上面的森林里掉下来的。树木丛生,挡住了所有光线,虽然是六月末,但这里犹如开了天然冷气一般不受外界影响,他唯一区分白天和夜晚的途径就是温度。在白天,温度只会使他感到凉爽,但在夜晚,他就仿佛来到了北极,坑洞外的虫鸣和猫头鹰的叫声吵的他睡不着。
这样一来,他就养成了白天睡觉,晚上醒的习惯。
为了不让自己与人类文明脱节,他每过一天就会在石壁上用石块凿下天数,计算着外界的时间。由于只是来拜访某个人,他并没有带任何工具,只带了背包里的一些零食和一瓶矿泉水。坑洞离的的某个角落里有一条很小很小的溪流,他在用完矿泉水之后就靠着这条小溪获得水资源。
但是,他在不久前落入了最糟糕的状况,食物已经吃完了,溪流也因为一些原因即将断流,他自己的精神也达到了极限。他在食物告罄的那一天不断地告诉自己还有救,但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。
他转头看了看石壁上的天数,回想起溪流不久前仍然在那个地方,但现在好像已经听不到水流的声音了。他想去确认一下,与此同时他也不敢去查看。他怕他最后的希望幻灭,掐死他唯一的生机。
就这样在挣扎中过了一天,夜晚再次降临,他才惊觉他没有睡觉。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允许他睡觉了,已经九月,他必须撑过去,撑到白天温度适宜过后再睡,否则,他极有可能在夜晚被活活冻死。
睡意不断袭来,上下眼皮仿佛在打架,他的手脚越来越冰冷。必须做点什么,让他保持清醒,又不会过多地消耗体力。
于是他回想起,他两个月前为什么要来这里。哦,对了,他是要拜访一个人。那人是谁来着?他仔细回想,好像是一个友人。
他明明给那问友人寄了信,告知他他的到来和到达日期,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,还没有人来营救他。可能是冲田那小子故意阻止的,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和他抢副长的位子了。
那个友人去年不知为何搬到这里来,原本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,好像在去年,都纷纷和他断绝了来往,只剩我一人还在和他交往。我们经常在同一家定食屋里相遇,喝酒,他每次都不会结账,把账全赖在我的账上之后不管不顾,溜之大吉。
我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啊,每次都乖乖地帮他结账,每次都毫无防备地看着他远去,每次都是。
可能是因为他……身上有什么让我很在意,很欣赏的东西,或者我们俩之间有什么共同的经历吧?
对了,经历。记得在什么来着,那家伙没带刀,我也没带,我们俩被绑架,手被同一根铁链和手铐困住,但他的左手还能活动,我的右手能活动。
门就在我们两个面前,可一根杆子拦住了我们的铁链,还死死地卡在墙面,铁链能滑动,可过不去人,而铁链的长度只够我们两人中的一人站到门的前面,不能打开门。
绑匪在地上留了张字条,谁先打开门,谁就可以出去。我们俩首先想到的就是打死对方,然后自己拖着对方的断手打开门,再揍死那个绑匪。
结果跟闹着玩似的,由于我们俩打得太激烈,把铁链扯断了,继续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隔壁工厂的火药给点燃了,最后炸了那间房子和工厂,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丢到了屯所里。那会儿冲田心情不太好,就把他交给冲田处理了。好像是因为神乐丫头吧。
想着想着,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,眼里满是怀念。
只有这一次吗?他问自己,到底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呢?坑洞外,猫头鹰的叫声越来越大,已经到半夜了,寒气一阵阵袭来,他的手脚感到刺骨地冷。昨夜下了一场雨,虽然树叶挡住了大部分,可衣服还是湿了,现在只觉身处冰窟当中,颤抖不已。
寒气让他想起了什么,他努力回想,企图抓住那拼命逃脱了记忆。他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:是不愿意让他想起吗?
但这是他自己的记忆啊!到底是什么,连想都不允许想一下?
他终于想起了。
他来这里,的确是来拜访有人的,可哪有人告诉自己,他拜访的那个人,已经死了。
一年前,那人得病,晚期,同所有朋友断绝关系后,告诉了他他的住址,就头也不会地走了。还是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还是喝着草莓牛奶,可他就是走了。
他顺着地址找去,发现了这座森林,和他以往在战争时期住的房子。房子已经被炸毁了一半,又因为多年无人居住,陈旧腐朽地伏在这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上。
房内,一间十分老旧的房间里,他躺在地板上,正在睡觉,周围是被摔碎的玻璃杯和散落的药粒,门口还有一摊没被擦干净的血迹。
他沉默地站在门外,坐下,直到他醒来,看着他重新去烧水,喝药,擦地板,然后坐在过道上,看着房子周围的森林,一动也不动。
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,脸很白,精神也很差,时不时会有几声剧烈的咳嗽,但并没有吐血。
晚上,他邀请他留下过夜,说他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块好地方有蘑菇,请他尝尝。他笑着回应他:“你的厨艺那么差,我才不要吃。”
他嬉笑着说:“那么,副长大人,就请你来帮助我吧。”然后推他去了一个看似厨房的房间。
他没有告诉他,近藤老大上个月外出遇难,殉职了。阿妙小姐和他约好了的婚礼,也撤了。他也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近藤原来的位置,冲田也升为了副长。他平时总嚷嚷着要当副长,那以后的冲田却再也没有找过他的茬。真选组似乎要瓦解了。
吃完饭,他拉着他在森林里的另一块空地上坐下,那里有一片很不错的星空,星河在夜幕上尽情舒展。他们坐了很久,一言不发。他似乎很想和他说几句话,可每次都是张张嘴唇,然后闭上。于是他拍拍他的手,示意他别紧张,反而被他的手握得更紧了。
睡觉的时候,只在屋子里找到一个床铺,那就是他原来睡的。不得已,他们只好一起睡。
他还记得,那天晚上风很大,很冷,他半夜突然紧紧抱住他,把他抱在怀里,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。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,而后再无动静。甚至是胸膛的起伏,都毫无动静。
他就知道,他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。他的手渐渐抱住他还留着余温的身体,哭了起来。
白天笑得有多开心,晚上就哭得有多压抑。
他终于想起,原来,他们都已经离去,近藤,还有那位……友人。
那么,为什么还要坚持呢?他累了,真选组就要分开了,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帮助他逃出生天,他身边的人们一个一个离去,为五郎,三叶,近藤,真选组……
他仰头看着树林,才发现树叶随着秋风落尽,夜空展露出来,犹如那年他和他看到的,一样美。
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支撑他活下去了。
没有任何事物阻碍他了。
他闭上眼,轻轻喊出他友人的名字:“银时。”
或许是,不一般的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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